中國人,喜歡喝茶,不僅歷史悠久,而且普及性強,正如宋人李覲所說的那樣:“君子小人靡不嗜之,富貴窮賤靡不用也。”盡管喝茶之人多,但能喝出情味者少;能喝,且能“道茶”的人,則又少之又少。
女作家潘向黎,喜歡喝茶,且能“道茶”。曾經連續四年為《新民晚報·夜光杯》寫“茶話”專欄,累而成文,終結為《茶可道》一書,由三聯書店出版。
我讀其書,便覺茶香氤氳,唇齒生香;有清風明月,心地爽澈寧靜之感。覺得這“閑書”中,每每讓人有所得。
得其“識”。識,自然是指有關茶的知識。書中,有關茶的知識,羅列甚豐。諸如,茶的種類、產地、品性,各種茶的制作程序,飲茶的歷史淵源,飲茶的環境和氛圍,飲茶的種種禮規,茶的命名、分類,茶與水的關系,茶具的賞析等等,不一而足。一本《茶可道》,可以說,是一本現代版的《茶經》,想來,縱是那陸羽復生,讀了《茶可道》一書,也定然會嘖嘖稱賞。要緊的是,作者在文章中介紹這些有關茶的知識的時候,不干癟,不滯澀,正如茶之流淌,有一份天成的韻致。
得其“趣”。好的“閑書”,應當有味,有情趣。《茶可道》正是這樣一本好書。情趣,來自作者的博識,來自作者的品位。作者有情趣,其文,才趣味盎然。《茶可道》一書,不僅寫茶,更是在寫中國,乃至于世界的茶文化。在書中,作者廣征博引,詩詞章句、文人筆記、地域風俗、名人軼事等,信手拈來,為我所用。特別是“茶人”十二章,寫白居易對茶的一往情深,醉翁歐陽修的茶仙本色,趙佶的“風雅絕代衰天子”,張岱對茶的絕妙品鑒等,把文人與茶的關系,寫得飽滿淋漓,搖曳生姿。讀之,覺得滿紙生香、生色,文化意蘊,浸透紙背。一書在手,滿室芬芳。
得其“理”。理,是道理,是人生的哲理,也是禪理。飲茶,是一件安靜的事,是一件風雅的事。一杯一杯地飲著,能滌蕩俗塵,能澄澈心靈,能使人有所悟,悟得些人情事理。潘向黎寫飲茶的文字,常有所悟,每有妙“理”出焉。例如,她寫蘇東坡的飲茶,“一盞茶,他癡迷時沒人說得過他,等到他放下時,一轉身就是如此開闊通透的境界。”哪兒是飲茶?簡直就是寫蘇東坡的執著,和拾得起放得下的人生大襟懷。一把晶瑩剔透、包漿的紫砂壺,潘向黎看到了什么?看到的是人生的修煉和境界,她說:“人生的境界,是需要漫長時光的打磨的,年輕的棱角和充沛的元氣不能代替漫長的修煉……”恰如那把包漿紫砂壺。類似這樣的感悟,悟得的“情理”,文章中,比比皆是。如粒粒珍珠,散布其中,晶瑩而光亮著。你的閱讀的過程,便成為了一種生命品格提升的過程。
得其“文”。文,是語言,是文脈,是風格。這樣閑適的文字,是離不開精妙的語言的。潘向黎的語言,閑適、靈快,淡雅、意蘊,自然舒脫的敘述中,每有逸趣和哲理生發。一路讀來,如行山陰道上,枳花積明,明艷爛漫,讓人目不暇接,情難以收。禁不住地隨著她去飲茶,去閑適,去蕭散,去享受人生的快意……
潘向黎說:“關于茶,其實還有許多想寫的:茶館、茶俗,具體品種茶的品賞,中外茶文化的互相影響……‘茶’本身就不可窮盡,茶可道但難以道盡。”潘向黎“道茶”,意猶未盡,我們期待著她繼續“道茶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