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與文人確有難解之緣,茶似乎又專為文人所生。茶助文人的詩興筆思,有啟迪文思的特殊功效。
飲茶,可以說是老舍一生的嗜好。他認為“喝茶本身是一門藝術”。他在《多鼠齋雜談》中寫道:“我是地道中國人,咖啡、可可、啤酒、皆非所喜,而獨喜茶。”“有一杯好茶,我便能萬物靜觀皆自得。”
舊時“老北京”最喜喝的是花茶,“除去花茶不算茶”,他們認為只有花茶才算是茶。老舍作為“老北京”自然也不例外,他也酷愛花茶,自備有上品花茶。汪曾祺在他的散文《尋常茶話》里說:“我不大喜歡花茶,但好的花茶例外,比如老舍先生家的花茶。”雖說老舍喜飲花茶,但不像“老北京”一味偏愛。他喜好茶中上品,不論綠茶、紅茶或其他茶類都愛品嘗,兼容并蓄。我國各地名茶,諸如“西湖龍井”、“黃山毛峰”、“祁門紅茶”、“重慶砣茶”……無不品嘗。且茶癮大,稱得上茶中癮君子,一日三換,早中晚各執一壺。他還有個習慣,愛喝濃茶。在他的自傳體小說《正紅旗下》寫到他家里窮,在他“滿月”那天,請不起滿月酒,只好以“清茶恭候”賓客。“用小砂壺沏的茶葉末兒,老放在爐口旁邊保暖,茶葉很濃,有時候也有點香味。”老舍后來喜飲濃茶,可能還有點家緣。
老舍好客、喜結交。他移居云南時,一次朋友來聚會,請客吃飯沒錢,便烤幾罐土茶,圍著炭盆品茗敘舊,來個“寒夜客來茶當酒”,品茗清談,屬于真正的文人雅士風度!
抗戰期間老舍蟄居重慶時,曾在一篇雜文里提出要戒茶,這決非本意。“不管我愿不愿意,近來茶價的增高已叫我常常起一身小雞皮疙瘩。”憶當年國民黨統治下的陪都,連老舍這樣的大作家也因物價飛漲而喝不起茶,竟然悲憤地提出要“戒茶”,以示抗議。嗟呼,茶葉太貴,比吃飯更難。像老舍這樣嗜茶頌茶的文人茶客,他是愛其物、恨其價,愛與恨兼融于茶事之中。老舍與冰心友誼情深,常往登門拜訪,一進門便大聲問:“客人來了,茶泡好了沒有?”冰心總是不負老舍茶興,以她家鄉福建盛產的茉莉香片款待老舍。濃濃的馥郁花香,老舍聞香品味,嘖嘖稱好。他們茶情之深,茶誼之濃,老舍后來曾寫過一首七律贈給冰心夫婦,開頭首聯是“中年喜到故人家,揮汗頻頻索好茶”。以此懷念他們抗戰時在重慶艱苦歲月中結下的茶誼。回到北京后,老舍每次外出,見到喜愛的茶葉,總要捎上一些帶回北京,分送冰心和他的朋友們。
老舍的日常生活離不開茶,出國或外出體驗生活時,總是隨身攜帶茶葉。一次他到莫斯科開會,蘇聯人知道老舍愛喝茶,倒是特意給他預備了一個熱水瓶。可是老舍剛沏好一杯茶,還沒喝幾口,一轉身服務員就給倒掉了,惹得老舍神情激憤地說:“他不知道中國人喝茶是一天喝到晚的!”這也難怪,喝茶從早喝到晚,也許只有中國人才如此。西方人也愛喝茶,可他們是論“頓”的,有時間觀念,如晨茶、上午茶、下午茶、晚茶。莫斯科賓館里的服務員看到半杯剩茶放在那里,以為老舍喝剩不要了,就把它倒掉了。這是個誤會,這是中西方茶文化的一次碰撞。
老舍生前有個習慣,就是邊飲茶邊寫作。無論是在重慶北碚或在北京,他寫作時飲茶的習慣一直沒有改變過。創作與飲茶成為老舍先生密不可分的一種生活方式。茶在老舍的文學創作活動中起到了絕妙的作用。老舍1957年創作的話劇《茶館》,是他后期創作中最為成功的一部作品,也是當代中國話劇舞臺上最優秀的劇目之一,在西歐一些國家演出時,被譽為“東方舞臺上的奇跡”。
老舍謝世后,夫人胡絜青仍十分關注和支持茶館行業的發展。1983年5月,北京個體茶室燾山莊開業,她手書茶聯“塵濾一時凈,清風兩腋生”相贈,還親自上門祝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