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個城市都有它的生活節(jié)奏,成都是節(jié)奏感最強的城市,只不過是“如歌的行板”式的悠徐。百年興盛的飲茶業(yè),便是這種“當代悠閑”的最好注腳。老成都即以“茶館多,廁所多”著稱,而今,更是多如牛毛,大大小小,不下數(shù)千家,并形成“喝在成都”與“食在成都”的合流,達到無餐不飲,無飲不餐的地步,以至有人把成都茶館與巴黎酒吧、維也納咖啡館并列為“世界之飲”。
傳統(tǒng)茶館的竹椅木桌蓋碗茶,一經(jīng)定型,百年不變。進去,便聽見竹椅嘎吱,語聲嗡嗡,瓜殼碎裂,是為“三閑”:閑飲、閑聊、閑嗑,恍若一個大“話匣”。茶品多半是廉價的花茶。成都人向有“花茶情結(jié)”,茶配茉莉,培養(yǎng)了若干代成都人的味覺和嗅覺,相當長的時間內(nèi),成都“三花”都具有市場獨占性。對某些“老成都”來說,他們的一天是從喝早茶開始的。大清早,老茶客就去坐茶館了,中間甚至有邁得動步的百歲老人,手執(zhí)長煙桿,吸著早晨的清氣,咳咳空空的,和別的茶客神聊,龍門陣大家擺,茶錢各付各。茶水白了,方才神清氣爽歸去。人民公園的鶴鳴茶社,至今還保持著每杯茶一元五的賣早茶的格局。
成都人愛喝茶是不變的,怎么喝卻是不能不變的,而且注定要進入一個講究檔次的時代,商務(wù)洽談,接賓待友,老式低檔茶館已不能容忍,茶館業(yè)的“第二次浪潮”在八十年代終于到來。新一代茶館強化了“茶坊”“茶樓”這類名稱,多半西式風格、裝修豪華,動輒聲稱耗資千萬,聽來有點曹孟德之術(shù)。頭上吊燈,墻面裝修,燈具華美,射燈如林,滿鋪地毯,窗幔厚重,大有超然于世、唯我獨尊架勢,好像誰要進來,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荷包。老式竹椅,尚能用否?―――是可忍,孰不可忍!新式茶坊以編織考究的沙發(fā)式藤椅代之,配以肥厚的腰枕,大廳里放著輕音樂或演奏鋼琴,茶品則囊括全國紅黃綠青白黑六類茶近百種。
每天,仿佛都有茶坊誕生,成都人具有開茶館的熱情,好像茶館“永遠少一家”。新式茶坊一旦成型,便彼此克隆,千店一面,了無特色。煞費苦心的成都人,又在想辦法突圍。20世紀末,成都茶館業(yè)似又掀起“第三次浪潮”――強化多功能。茶坊不僅賣茶,還提供面點、中餐,菜肴也漸漸豐富。普遍添置的麻將自動洗牌機合并了棋牌功能。浴腳、修腳業(yè)務(wù)也開展起來,其強勢拓展,幾乎兼并了浴足行業(yè)。浴足坊原本是一個暴利行業(yè),洗一次腳需68至88元,成本僅20元左右。驀然,有茶樓推出每客30元的價格,行業(yè)轟動,出現(xiàn)排隊浴腳的盛況。浴足業(yè)由暴利時代進入微利時代。成都的茶館,是觀不盡的景,翻不遍的書。茶館的流變,是不見底的井,不固步的云。但無論如何,它只有一個主題語:休閑。